今天上午得知蔡定剑教授逝世的噩耗,我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悲哀。意外的是,几个月以前我们还见过一次面,当时觉得他已从病魔中挣脱出来了。悲哀的是,中国法学界从此失去了一位难得的追求民主宪政的学者,我个人也失去了一位朋友。
我与定剑是1995年在美国哥伦比亚法大学法学院相识的,那时定剑还在全国人大常委会研究室工作。记得他刚到美国不久,由于不熟悉那里的生活和语言,还让我帮助他确认过往返机票的事情。回国几年后,定剑告诉我他很想到北京大学来当一名教师。我当时就向北大法学院极力推荐他,因为像蔡定剑这样既有在全国人大常委会长期工作经历、又一直有宪法理论研究热情的人在中国是不可多得的。可惜,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定剑最终没有能够到北大任教。
定剑在申请到北大工作期间,同时也申请成立一个“北京大学人民代表大会与议会研究中心”。然而,学校要求在北大成立学术研究中心必须由本校教授担任主任。由于定剑没能调到北大工作,他希望我能出面担任主任。虽然对立法机关问题也有兴趣,但我毕竟是国际法专业教授,而且还兼另一研究中心的主任,所以我让他最好找北大宪法或其他国内法专业的教授担任主任。但定剑却坚持要让我担任主任。为了帮助他成立起这个中心,我只好答应了。不过,我答应的前提只是为了帮助成立这个中心而挂个名,对中心的事情一般不过问。所以,自1998年“北京大学人民代表大会与议会研究中心”成立后,中心所有学术活动及其研究成果一直都是由作为执行主任的蔡定剑一个人主持和组织的,他为此确实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几年前,我终于说服定剑辞去了这个挂名主任,由更合适的北大宪法专业张千帆教授来担任主任。
虽然很遗憾定剑没有调到北大工作,但他为了更好地从事宪政研究,仍然继续争取到大学工作。2004年初,定剑终于到中国政法大学担任了宪法教授。在我们这个官本位制的国家里,许多大学教授为了一个小小的处长或院系领导职务还在争权夺利或迷恋权力。而定剑在全国人大常委会秘书处已官至司局级,却仍愿到学校当一名普通教师,这是非常难得的。记得当年我推荐定剑到北大时,他说哪怕不被聘为教授,仅仅作为一个副教授甚至讲师也可以,由此可见定剑对名利的淡薄心态和高尚品格。
通过前几年“北京大学人民代表大会与议会研究中心”的一些活动,我对定剑有了较多的了解。我觉得定剑是一位真诚执着地追求中国民主和宪政的人。记得一次研讨会上,他在谈起在民主进程上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时还留下了热泪。最近一段时期,尽管定剑身体已经十分衰弱,但他还是积极地主持一些学术活动、演讲以及发表文章。定剑的学术研究特点是从不惟书本、更不惟上级领导,而是对当代中国宪法政治的历史和现状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批评。通过定剑的学术作品,读者能对中国社会有一个更清楚的了解。无疑,定剑为中国社会的民主宪政事业做出了他自己的独特贡献,只可惜他离开得太早了!
但愿蔡定剑教授所执着追求的伟大事业能继续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