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主席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中指出,“交流互鉴是文明发展的本质要求。只有同其他文明交流互鉴、取长补短,才能保持旺盛生命活力”。文化自信首先基于对自身文明的认知,而重新认识亚洲文明对于当今世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亚洲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大洲,其文明发展也是世界文明最早的代表,并对世界文明的奠立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作出了重要贡献。
亚洲文明乃世界文明之源
亚洲乃世界文明的摇篮,世界古代四大文明中的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国文明这三大文明诞生于亚洲,而古埃及文明亦紧邻亚洲,与之密切关联且相互呼应。因此,习近平主席指出,“璀璨的亚洲文明,为世界文明发展史书写了浓墨重彩的篇章,人类文明因亚洲而更加绚烂多姿。”亚洲文明的基本要素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世界古代文明的奠立和发展,而当今许多文明之问都可以追溯到亚洲文明之源头。
世界文明中的一个重要构成就是宗教文明,而世界宗教文明基本上源自亚洲的宗教。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曾论及“轴心时代”世界性宗教的创立,指出其主要为古代中国、印度、古巴勒斯坦、波斯和希腊的宗教,希腊只有其哲学影响至今,而其宗教传统却在历史发展中归于消失。
令人惊奇的是,亚洲的主要宗教却都延续下来,如犹太教、琐罗亚斯德教、印度教、佛教、耆那教、中国道教的思想等保存至今。其中有的还发展及衍生成为世界宗教的主流,形成了全球影响,特别是源自古巴勒斯坦的“亚伯拉罕传统宗教”,产生出世界两大宗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今天看似仍然强大的西方宗教,其根源也在亚洲宗教传统之中。所以,亚洲宗教的历史作用巨大。
习近平主席在论及亚洲文明对世界提供的丰富文明选择时,首先就论及“从宗教到哲学”。为此,我们必须高度重视并积极促进宗教、哲学的交流对话。
亚洲文明对人类精神世界的意义
习近平主席强调,“我们要加强世界上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交流互鉴,夯实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人文基础。”在亚洲文明的悠久历史中,已经形成厚重的文化积淀,留下了具有丰富精神资源的宝库,给人类精神世界带来了独特的意义。而这些精神文化遗产正是我们今天共建这一命运共同体的人文基础。
对人类信仰世界的孕育。人类的精神信仰大致有两大维度,一为仰望天际,以形而上之思构成其对超然绝对的信仰,这种思维特征来自亚洲宗教的基本世界观;二为反观心性,以心灵回归来寻求一种内在的自律和道德性,这种内省功夫也以亚洲思想为专长。
对整体观念的培育。如中国的“天”“道”观,印度的“梵”“我”观等,就体现出这种整体观念的存在。
中华文明强调“天人合一”,这种“天地”境界为典型的空间整体观,即天人感应,天、地、人一体,道法自然、敬天法祖等天人共构。儒家修行养性、独善其身的“内在超越”与其“超越自我”“洞观天地”之“外在超越”是有机一体的。中华文明讲究阴阳合一、张弛有度、刚柔兼济、和而不同、美美与共、整体圆融,给世界提供了平和的社会气象、和谐的整体景观。
对此,习近平主席说,“亲仁善邻、协和万邦是中华文明一贯的处世之道,惠民利民、安民富民是中华文明鲜明的价值导向,革新鼎新、与时俱进是中华文明永恒的精神气质,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是中华文明内在的生存理念。”
在亚洲文明中,多有这种会通性整体关照,如印度文明中的“梵我一如”“神我合一”的思想,强调“梵天”“湿婆”和“毗湿奴”这“三神一体”,以及“真”(存在)、“知”(知识)和“乐”(圆满)的三位一体;尤其是其“永恒轮回”的思想,为典型的时间整体观。因此,只有各美其美,方能美美与共。
对神秘智慧的想象。东方神秘主义以一种内省、反观自我、神秘感悟来认识和界定宇宙与人,有其独特的深奥意蕴。这种直观、直觉的领悟还给现代科学带来了启迪,上世纪70年代在西方兴起的“新时代”运动就持有“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的独特比较。无限宇宙神秘复杂、深不可测,人类对无限的把握则需要这种想象力和神秘感,而不可对之简单、武断地否决。
对人性升华的修炼。亚洲文明讲究人主动自觉的修行和修炼,形成了静思默想、修禅修道、培育人性、修养心性、提升心智等独特精神实践,其中充满对人性的肯定、对人类发展之无限可能性的鼓励。人通过自我修炼而使人格得以升华,给人类的精神发展提出了更高要求。
亚洲文明的复兴对当代世界文化发展的贡献
目前,世界的发展已经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但运势尚难预料。西方文明在上世纪开始遇到危机,一些西方学者曾惊呼“西方的衰落”,担心“西方文明”可能“终结”,并感到“东方文明”时代的来临及世界发展的可能转型,如美国外交家及汉学家傅立民就表达了其“后美国时代”甚至“后西方时代”之忧。
对此,我们可以冷静地洞观当今世界的巨变和西方尤其是美国的“不安”。美国选择了一种“分道”“分裂”的路向,以承认“文明冲突”、强调“种族对抗”和主张“美国第一(唯一)”的民粹主义意气来对付这一全新变化,使世界更混乱,更加前途莫测。事实上,这种杞人忧天、自找荒唐是大可不必的。
习近平主席对此有非常冷静而睿智的评说:“文明只有姹紫嫣红之别,但绝无高低优劣之分。”对待任何文明都应持平和、平等、平静的心态,彼此加以鉴赏和学习。当前,亚洲文明迎来了自我复兴的机遇,对世界也有了更多的义务和担当。亚洲的经验和启迪是:不要回头走文明对抗、冲突的老路,而应该在对话、合作中迎新。
返璞归真,反思亚洲文明之源端。我们应该提醒世界,在今天要选择“文明对话”“文化趋同”,而不是“文明冲突”“文化战争”。习近平主席回顾中外文化交流时,特别论及宗教文化的交流互惠,“中华文明是在同其他文明不断交流互鉴中形成的开放体系。从历史上的佛教东传、‘伊儒会通’,到近代以来的‘西学东渐’”,这都与宗教文化的交流往来直接相关;而且,也正是在这种文化交流中,“中华文明始终在兼收并蓄中历久弥新”。世界文明本有着亚洲文明之源端,基于这些关键的亚洲文明元素则可找寻到化解冲突之策。各种文明完全可以相互对话和沟通,实现合作共赢,而不是只有“丛林”规则,陷入文明冲突、弱肉强食这一条绝路。
以整体、圆融的亚洲文明智慧弥合世界分裂的裂痕。亚洲文明的整体观和圆融共在观正是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基础。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共享着同一个孤独的地球,因为迄今仍未发现有生命存在的其他星球。所以,全人类是一个整体,必须以圆融之圆来匹配地球生存之圆,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世界的毁灭中难有幸免者。我们要以文明的积淀来弥合世界分裂的裂痕,达成各种文明的美美与共、和谐共存,共建世界文明“群芳竞艳”的百花园。对此,亚洲文明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以信仰对话、宗教包容消除文明的冲突。习近平主席指出,“各种文明本没有冲突,只是要有欣赏所有文明之美的眼睛。”本来,文明之间只应该是对话、沟通、交流和互融的关系。冲突、竞争则更多是在社会、政治、经济、种族层面上的,而人类发展出来的文明则是要以其知识、智慧来消除这些冲突和竞争,找出和谐共在、可共同持续发展的理想之途。而对话、沟通、研究、理解就正好是“欣赏所有文明之美的眼睛”。所以,文明的关系不是“我”灭“他”的凶残,而是“我”和“你”的对话。一种更佳且双赢的选择,则正如习近平主席所言:“我们应该秉持平等和尊重,摒弃傲慢和偏见,加深对自身文明和其他文明差异性的认知,推动不同文明交流对话、和谐共生。”为了推动社会、政治、经济、族群层面的对话,文明对话尤其是信仰对话应该先行,起到探路、引路的作用。为此,我们应特别关注和呼吁宗教之间的包容和宽容,信仰之间的理解和尊重,并在此基础上开展交流对话。
亚洲人的团结合作及其神圣使命和崇高责任。在“文明冲突”观念的误导下,强调“二元对立”的思路正在把世界引向灾难。此时此刻,应以“圆融统一”“多元玄同”的文明精神及思想传承为全球治理注入亚洲智慧。习近平主席号召“在继承创新中不断发展,在应时处变中不断升华”,以复杂环境中的“苦难辉煌”来“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由此得到“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为此,我们要团结合作,以亚洲的文明、智慧及胆识来努力推动亚洲乃至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社会共同体和文化共同体的共建。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宗教学会会长)
(来源:2019年5月21日《中国民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