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整体快速崛起,作为世界百年大变局的最重要变化趋势,近年来备受关注。而在远虑与近忧双双重压之下,这一崛起势头已经并仍将严重受挫,更需高度重视。
大势:增长优势逐渐丧失,崛起进程明显趋缓?进入新世纪以来,一大批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整体快速崛起,主要表现为其在全球经济格局中所占比重和地位快速攀升。如按购买力平价测算,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经济总量中所占的比重在2000年为43.4%,2007年升至50.1%,首次超过发达国家占比,到2020年更升至57.6%,20年间攀升了14.3个百分点。而按名义汇率测算,这一占比在2000年为21%,到2020年攀升至40.5%,20年间攀升了19.5个百分点,几乎翻了一番。推动这一占比攀升的直接原因,是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作为一个群体,长期保持了相对于世界平均水平,尤其是相对于发达国家的显著增长优势。在这20年间,按名义汇率测算的全球经济总量仅增长了1.5倍,发达国家更仅增长了0.9倍,而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却增长了3.8倍。这意味着在这20年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速或增幅,要分别相当于全球平均和发达国家的2.5倍和4.2倍!
但从20年间的变化趋势看,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相对于全球平均和发达国家的增长优势,却呈不断缩小之势,直至近年来几乎完全丧失。如在2003~2012年10年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率,始终要比发达国家高出4个以上百分点,最多高出6.1个百分点,平均高出4.9个百分点。但在此之后,这一增长优势开始逐步缩小,2013年跌破4个百分点,降至3.6个百分点;2014年又跌破3个百分点,降至2.7个百分点;2021年再跌破2个百分点,降至1.6个百分点;2022年预测更将跌破1个百分点,降至0.5个百分点!由此导致的直接后果是在全球经济格局中,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所占比重的攀升步伐逐步放慢,崛起进程明显趋缓。如按名义汇率测算,这一占比在2005~2010年五年间攀升10.7个百分点,由23.9%升至34.6%;2010~2015年五年间已降至4.9个百分点,由34.6%升至39.5%;2015~2020年五年间更降至只有1个百分点,由39.5%略升至40.5%,尽显停滞之势!
远虑:治理赤字更难破解,转型压力更难化解?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整体快速崛起,首先得益于经济全球化为其积极利用国外尤其是发达国家的资金、技术和市场,实现与国内人力资源优势的高效组合,推动经济持续快速增长,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全球性机遇。而近年来,经济全球化却越来越遇到全球治理赤字的严重困扰,以致引发逆全球化暗流涌动,国际贸易增速趋缓,国际投资波动不定,尤其是美国主导的发达国家越来越倾向于产业回归、资本回流、技术保守、贸易保护,导致新兴市场崛起面临的外部环境整体趋于恶化。而在“世界政府缺位”的背景下,完善全球治理主要依靠大国协调,而无论是愈演愈烈的中美战略竞争,还是远超预期的美俄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冲突,都使协调难度越来越大,甚至有观察认为世界目前正面临“全球分裂”的危险。
与此同时,全球经济正面临“绿色转型”的巨大压力和“数字转型”的强大动力。而对广大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而言,面对转型造成的沉重压力,“后发优势”逐渐丧失,“后发劣势”又已凸显,越来越成为其继续保持增长优势的巨大障碍。
近忧:防疫鸿沟阻碍复苏,西方调整损害增长?迄今仍在全球肆意蔓延的“世纪疫灾”,更对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崛起势头造成沉重打击。尤其是相对贫穷落后的发展中国家群体,与发达国家存在的巨大“防疫鸿沟”,越来越成为其经济难以复苏的主要障碍。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预测,2022年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相对于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优势之所以创下本世纪最差纪录,将降至0.5个百分点,主要问题就在于此。
更加严重的是,面对急剧增大的通胀压力,美欧大国不得不对经济政策进行重大调整,连续加息和缩减资产购买成为主导趋势。如美联储继3月加息25个基点之后,4月又加息50个基点,幅度创下本世纪最大纪录。西方宏观经济政策急速调整,势必通过加速国际资本外流、加快本国货币贬值、加剧输入型通胀压力、加重外债还本付息负担等多种路径,对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造成强烈冲击,对其崛起势头造成进一步伤害。目前一些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的通胀压力,比西方大国更加严重。如2022年3月,俄罗斯和巴西的消费者物价同比上涨率分别高达16.7%和11.3%,明显高于美国和欧元区的8.5%和7.5%。
(作者为外交学院教授)
本文刊登在《世界知识》2022年第11期